那天回家,我没敢跟我娘提及跟那人说了半天话的事儿。
因为我细想了想。
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做官的爹,他能不管我们娘仨儿?
我娘还至于天天给人熬药来赚那一天二十文钱?
至于我娘为什么不给他熬药,我想不通。
但我娘要是知道我当街给一个冒充我爹的人下跪,还求人家救我和姐姐。
估摸着真能打断我的腿。
因为这事,我心里愧疚,自打回来便处处小心翼翼的。
我娘奇怪。
“你今儿是怎么了?”
我没多话,只是给我姐盛了鸡丝粥进去喝。
自打我来了月事,我娘开始给我喝药,也允许我去看我姐了。
姐的胸越来越大,都快坠到了肚皮上。
我看得心惊肉跳,夜里便没睡踏实,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。
第二天,头昏脑胀地起了床。
娘已经在准备熬药了。
推开门,胖婆娘瞅了我一眼,扯扯嘴角,冲我娘说。
“瞧着阿绾这样子是病了的,你没让宋掌柜给瞅瞅?
毕竟他那么喜欢阿绾,快当成亲闺女疼了。”
宋掌柜就是药铺的掌柜。
廊下那边的听了这婆娘的话,有人没憋住。
噗嗤笑出了声。
我才想骂回去,院儿门突然让人大力推开了。
是衙门来了人。
说药铺宋掌柜家的夫人吃了我娘做的酥酪,昨夜里死了。
那夫人的娘家人得了信儿,一早去告了官。
一口咬定宋掌柜跟我娘有私,合谋害了他夫人。
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,直接将我娘给绑走了。
我趿拉着鞋追了几步,娘摆着手,指了指她那屋。
我这才想起她那屋里还有个不能让旁人见到的姐姐。
我将等着熬药那些人给撵走,回屋给我姐松了绑,让她自己弄吃的喝的,而后拉紧窗帘,把门从外头锁好。
这才往衙门跑。
那头已经围满了人,水泄不通。
“我就说吧,那宋掌柜为啥对她们母女那样好,一定有事!”
“巷子里那歌谣不就是宋家药铺的伙计编出来的?
红酥手,执团扇。
丝帕系在软腰间。
轻提壶,药渣翻。
妙娘熬药美成仙。”
“你听听你听听,这简直就是淫言浪语,怕不是那宋掌柜想妙娘想疯了,伙计编出来讨好他的吧?”
小话儿一阵阵地传来。
她们全然忘了,当初一个个是怎么求着我娘熬药去给她们治病的了!
我拼命挤了进去。
我娘和宋掌柜全被衙役押着,跪在堂前。
他俩身边还有个丫头也跪着,是宋夫人的丫头,正在叙述昨儿夜里的事。
她说我家时常往药铺送吃的,虽说宋夫人厌恶我娘,却喜欢吃她做的点心。
所以每次那些东西宋掌柜一口不动,全进了宋夫人的肚皮。
昨傍晚我送去了一碗酥酪,宋夫人便做了夜宵。
吃后没多久便开始肚子疼。
宋掌柜把了脉,没瞧出什么不妥,便给开了消食的药。
可后半夜时,宋夫人突然吐了几口血,人就没了。
县令大老爷将惊堂木一拍,问我娘。
“你可认罪,是不是你在酥酪里下了毒,毒死了宋夫人?”
我娘直喊冤。
这时,堂上传来几声咳嗽。
我顺着声音望过去。
只见县令不远处坐着个人。
那人穿着官袍,好不威风。
虽说我看不出他官有多大,但那一身衣裳,还有县老爷看他时战战兢兢的眼神。
我就知道,他肯定比县老爷大。
而他,就是那个自称我爹的男人。
我认出了他。
他却在冲我笑。
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。
昨天那碗酥酪在送往药铺之前,只经了四个人的手。
我娘,我,“爹”,还有就是他身边那个家仆。
我娘和我都没下毒。
所以,是这个男人动了手脚。
他的意图很明显,他想逼我娘给他熬药。
虽说我恨娘给我们姐俩下药催乳,但更厌恶男人这起子小人行径。
我冲上前去指着他,跟县令说。
“那碗酥酪这个人和他的家仆也碰过,他说他是我爹,想让我娘熬药救他,我娘不肯,他便来陷害我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