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间里一片死寂,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。
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被他们羞辱得失了智,在耍疯了。
毕竟厂子上下谁不知道。
我这二十年来付出了多少,才让厂子有了今天的规模。
“方厂长,您这是干啥啊!
咱们厂子可是你一手救活的,别为了一个合作跟自己过不去啊!”
“您这手腌制手艺,可都是从师父那传下来的,多少人想学还学不到呢!”
角落里,老王头忍不住喊了一声。
闻言,我儿子不屑地笑了,看着我满是讥讽。
“嘁,就会这么点腌酸菜的本事,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?”
“你以为没了你,这厂子就转不动了?”
“要不是我妈可怜你,你连进这个门都够不着!”
徐雨晴听了我这话,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起来:“方志远,你这是成心找不痛快是不是?”
我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我这不是成全她吗?
让她的初恋情人一步登天,直接掌握了全厂的命脉,这不正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结果?
秦伟亮捧着那张职位转让协议,眼底闪过一丝贪婪,却还要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:“方哥,你该不会是因为生我的气,才让我当这厂长的吧?”
“你可别误会啊,雨晴只是想让我帮你分担点工作,也是为了咱厂子好。”
“再说了,这腌制的活儿,离了您可不行啊。
我一个外行人,哪敢贸然接手您的看家本事。”
“这二十年,您为厂子操碎了心,谁不知道您是厂里的顶梁柱啊。”
说着,他把协议往我这边推了推,可手却紧紧攥着一角,生怕我真要收回去似的。
我斜睨了他一眼,声音冰冷:“我有什么好生气的?。”
“你不是有国外那套先进工艺吗?
我这老土的法子,早该让位了。”
“这位子交给你,我最放心。”
徐雨晴眼睛一亮,赶紧给他帮腔:“伟亮,这可是好事啊,你就别推辞了。”
“凭你的本事,坐到这位置是迟早的事。”
“大伙儿都在这儿看着呢,也算个见证。”
秦伟亮这下不装了,一把将协议攥进怀里,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。
看他那副德行,我心里冷笑。
徐雨晴现在一心扑在秦伟亮身上,哪里知道这合作项目里的水有多深。
我花了一年的时间,四处调研,涉及到的国家太多。
每个国家对食品的要求和口味都各有不同。
加上横跨时区,气候不同对于酸菜发酵的储存要求,都要经过严格把控。
光是对于发酵的把控,就得十年八年的功夫。
后来我从一个大学教授那里请教到了适温发酵的新配方,才解决了气候差异的问题。
但他们不知道,那个新配方目前只有我一人拥有,没和任何人说过。
没了我,他们眼中的所谓“香饽饽”,很快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剑再说了,秦伟亮恐怕还不知道,副厂长这个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。
产品出了问题,厂长和副厂长可是要负全责的。
更何况这次跟国际连超谈的可是三年大单,光定金就收了两千万美金。
到时候出了问题,不光是双倍赔偿定金那么简单。
食品加工产业不同于普通的生产业,它关系的是人民的食品安全。
产品出事,不仅一辈子的招牌都得砸在这儿,还有可能会被抓进去。
到时候别说是在这县里,这厂子跟秦伟亮怕是要被全国人民戳着脊梁骨骂。
但他们现在眼里只有钱,哪管得了这些。
在他们看来,我现在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。
废物当然不用好心提醒他们。
就让他们先得意一会儿。
等交货完成的那天,就是徐雨晴身败名裂的时候。
徐雨晴见我一声不吭,又把大合作和副厂长的位置让了出来。
大概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,清了清嗓子,摆出一副施舍的架势:“得了,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,看着就烦人。”
“今天是给伟亮庆功,看你这么识相的份上,你跟我们一起吃吧。”
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,好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。
我差点没笑出声来。
这订单要是做成了,少说也有上千万的利润。
需要我的时候,让我累死累活的干事。
分钱的时候,我就不算人了。
像打发要饭的一样,“赏赐”我跟他们吃顿饭就完了。
更别说跟这秦伟亮这种厚颜无耻的东西坐一桌吃饭,我就觉得恶心。
没等我拒绝,秦伟亮突然插嘴道:“哎呀,刚订桌的时候你没来,我把你给忘了。”
“都怪我考虑不周,方哥你坐我这儿。
就算我昨天把腿摔伤了,但是我的错,我自己担着。”
“我搬个凳子坐最边上就行,顺便给大伙儿倒酒。”
看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,摆明是想看看自己徐雨晴心里有多重要。
果不其然,徐雨晴一听这话,心疼得跟什么似的,赶紧把他拉到最中间的位置。
“伟亮,你为咱们厂已经做得够多了。”
“这么大的合作都让你拿下了,你这样的人才,怎么能干这种端茶倒水的事?”
“再说你腿还伤着,走两步更严重了怎么办?”
说完,她扭头瞪着我,满脸嫌恶:“你是聋了还是瞎了?
站在这儿杵着干什么?”
“赶紧倒酒,没这点眼色,活该你就是个端盘子的命!”
看着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,我心里发寒。
秦伟亮见状更来劲了,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跟了:“方哥,真是过意不去。
我这腿伤不太方便,辛苦你给我倒酒......一会儿我一定好好敬您一杯......”话没说完,我冷笑一声,抬腿就把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踹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