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我早早地起来收拾行李,准备最后一站旅程。
顾航还在睡着。
昨夜的酒让他难以清醒,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像只猫。
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,久到我都忘了时间。
顾航刚出道那会儿,我成了他的经纪人。
大大小小的通告应接不暇,他生活自理能力不行,需要我一直跟着。
衣食住行都由我一手包办。
他最常说的两个字就是,方淮。
有事叫方淮,没事也叫方淮。
夜里,非得跟我挤在一张床上,头埋进我的颈窝,舒服地蹭蹭。
他比我小两岁。
十八年来,我像养了个儿子。
我觉得热想推开他。
他却像膏药似的贴上来,委屈巴巴,“你陪着我,我才觉得安心。”
可后来呢…
后来他再也不肯跟我同床,连身体上的接触都很少。
顾航说我强势,总是管着他。
因此他才要出去喝酒,找漂亮懂事的年轻姑娘纾解愁闷。
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了我头上。
“叮铃铃…”,刺耳的闹铃把我思绪拉回。
顾航不耐地哼了一声,睁眼看见我,翻身扯被捂耳朵一气呵成。
可我没有喊他。
只是默默把早餐放到床头柜,关闭闹钟,轻轻给他掖好被角。
他却再也睡不着了。
磨蹭了半点,换好衣服下楼,看见我化着全妆,在人群里谈笑风生。
顾航愣了一瞬。
直到其他两组夫妻叫他。
“顾老师和方老师今天都怪怪的哈!”
“一个罕见地没赖床,一个罕见地没叫起…方老师还化了妆,美得都认不出来了…”
顾航耳根子又红了。
他干笑着,捧了早餐坐到我身边,眼神不住地往我脸上瞟。
他也很疑惑。
毕竟从前只要他赖床,我都会在闹钟响过之后把他拉起来。
前几天亦如是。
今天我却一反常态。
“你…”,他欲言又止。
我垂眸,淡淡道,“是你说我太强势,又不收拾自己,我这不是在改吗?”
顾航绷紧的神经瞬间舒展。
又恢复了那副不羁的、无拘无束的诗人模样。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他勾起嘴角,满脸得意。
抄起辣椒酱就往碗里倒。
若是放在昨天以前,我一定会阻止并开口责骂。
顾航有胃病却爱吃辛辣刺激。
曾因为一碗红油肚丝引发胃穿孔被送进医院抢救。
从那以后,我便盯他特别紧。
他不仅没吃到教训,反倒怨我小题大做、像个管家婆。
如今,我看着空了半瓶的辣椒酱。
没有说话。
只是低着头,把面包撕成小块塞进嘴里。
顾航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,吭哧吭哧把一碗红油面条吃了精光。
“今天你们组,还是顾老师开车?”
别组的妻子谢桥,是个大嗓门的热心人,总是留意着我跟顾航的关系。
“顾老师看着精神不太好啊…昨晚又去喝酒喝通宵了吧…”
顾航闻言,立马挺直了腰杆。
他这人最好面子。
喝酒可以,但不能在镜头面前被别人捅破。
登时就红了脸。
我开口解围,“没有,他就是这几天开车太累了,人也不是机器…”
在顾航惊诧的目光中,我继续道,“今天我开车,刚好让我复习一下技术。”
我笑了笑,接过顾航手里的钥匙。
他跟在我身后。
一言不发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
他一定以为,我会顺着谢桥的话戳穿他,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。
就像之前那次。
他跟C姑娘把酒言欢到深夜,醉倒街头没人管。
我去找他时,江城已经开始飘雪。
那姑娘见天冷欲雪,就把他扔在了酒馆里,酒馆老板有事要关门,就把他扔在了门口。
他醉得迷迷糊糊,非要再跟C姑娘再喝一轮。
“怎么是你!”
见了我,顾航满眼不耐烦,“方淮…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…就不能让我好好放松放松吗…”
“放松就回家放松…你好歹也是有点名气的歌手,醉倒街头算什么…”
我拉起他,“跟我回家。”
“我不回去!”顾航借酒撒泼,一脚踢在我胸口,“小c呢,你把我小c弄哪儿去了?”
“方淮,我就是跟人聊聊天你至于吗?如果不是你那么强势不像个女人,我还能这样吗?”
我没有再说话。
只是扛起顾航到背上。
他有过胃穿孔,医生说以后很可能再次穿孔。
方才我注意到顾航的呕吐物里有血丝。
第二天他还有两个节目要上。
我没时间跟他在这废话。
大雪纷扬落下。
江城很快被白茫茫覆盖。
我背着他上车,车子在半路抛锚,顾航在副驾昏迷不醒。
最后,我只能把车停在路边。
用一双脚,一个背,将他送回酒店。
他却因此整整半个月没跟我说过话。